“呵还命。”胤禛冷笑着松开箭矢,却倏然看见一道熟悉的纤弱身影,说时迟那时快,他慌乱抓住飞箭。
从六子纵马出现在城门口那一瞬,苏培盛就不敢去瞧四爷阴鸷的脸色。
六子真是疯了,竟找爷告假三个月,理由竟是还命。
还谁的命?还能是谁,她的旧情郎!
“去告诉太子,去川陕督军的差事,爷愿接下,即刻出发。”
马车内,策凌面色惨白,心如刀割。
“殿下,吕姑娘在前面。”曾经的小龟奴一身马夫装扮。
“乌日图,把她赶走”
“是。”
“等一下,别说重话伤她。”策凌攥紧掌心破碎的玉玦,死死咬着牙关。
乌日图领命,但却很快铩羽而归:“殿下,她说与你无关。”
马车内沉默许久:“随便她。”
离开京城不远,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不期而至。
刺骨的山风裹挟无边丝雨吹开马车帘子。
策凌凝眸盯着前方不远处那道瘦削身影,忍不住潸然泪下。
“殿下!有埋伏!”
随从们尚未拔刀,前方的少女已然飞身下马,动作凌厉仗剑杀敌。
“去帮她!快!”策凌握紧拳头,一把掀开马车帘子。
却见芸儿已然收剑,正沉默的将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尸首拖拽到密林中。
乌日图奉命去帮她,却被她剑指眉心:“滚!”
乌日图无奈的转身看向殿下。
雨势渐甚,她带着斗笠,身披黑蓑衣,独坐在河岸边。
策凌擒伞,坐在她身边,将伞面完全倾斜向她,可她却执拗的起身避让。
“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,从前都是骗你的。”
“呵。”吕云黛冷笑:“知道,但我欠你一条命,欠债还命,还完之后,你我再无瓜葛。”
“芸儿,前路凶险,求你回头可好?你不欠我,是我欠你太多,对不起,我该死对不起,求你,此生都别原谅我”策凌哽咽道。
她并未如从前那般,含情脉脉温柔回应,而是冷着脸拔剑,冲向密林中窜出的刺客。
整整三十二日,策凌日日都遭受万箭穿心凌迟剧痛。
她不曾再开口,而是沉默的挥剑,为他披荆斩棘,铺平归家的血路。
这日,马车驶入科尔沁草原腹地。
策凌红着眼眶,曲膝半跪在芸儿面前,替她包扎手臂上又一道新伤。
在她数不清第几次推开他的手之时,策凌终于跪在她面前崩溃恸哭。
他只是恸哭,不曾开口,和着血泪,咽下所有事与愿违,与言不由衷的苦果。
吕云黛沉默的撕下衣襟包扎伤口,仰头躺在草地上,刺目的暖阳熏得她眼角酸涩,却没有眼泪。
蛇蛇小雍从草丛内钻出,盘在主人脸上,朝着狗男人凶巴巴的吐信子,骂得很脏。
可它没骂多久,却警惕的竖起身子。
“几个?”吕云黛一把揭开小蛇。
得到答案之后,她面色无比凝重。
“往西北走!快些!”吕云黛推搡着策零,将他推上马背。
“芸儿,出何事了?”
“没有,我只是累了,不想再还命了,却心有不甘,罢了,我数到一百,你若还不快滚,我就追去准噶尔王庭!此生都与你不死不休!”
“滚!别回头,回头我就砍掉你的脑袋!”
吕云黛抓过小蛇盖在脸上,继续仰躺在草地,惬意的翘起二郎腿。
“一二三四!五!六”
“珍重。”策零勒紧缰绳,策马扬鞭,带着一众旧臣离去。
此去经年,他彻底与此生挚爱渐行渐远。
“九十五、九十六、九十七。”吕云黛
的语气顿了顿,她彻底听不见凌哥哥的马蹄声。
“后会无期。”吕云黛坐起身来,面色惨白看向前方。
“九十八、九十九、一百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