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一如上次“天下风云榜”结束时那般,荀三净设宴款待青雷龙。今时今日,亭还是这亭,菜还是这菜,人还是这人,情还是这情。
“青雷龙”慕方正笑笑,点点头:“紫衣教没了,我也已经不是什麽护法了,你我二人以後便以兄弟相称吧。”
“好的,青兄弟,”荀三净说着,往“青雷龙”慕方正的碗中挟了一筷鱼肉,“一品居新捕的大鲤鱼,新鲜着呢!青兄弟,你快尝尝!”
“青雷龙”慕方正倒没有急着起筷,而是问道:“紫衣教没了,你以後有何打算?”
荀三净略一思索:“我打算去官府自首。如果是吃牢饭,那我下半辈子就吃牢饭;如果要砍我的头,那我就认了,这辈子就这样了。”
“青雷龙”慕方正不由得大惊:“好好的,你……干嘛要去自首啊?!”
荀三净回道:“我这种人,恶贯满盈,自首不是好事吗?”
“青雷龙”慕方正忙说:“官府对待紫衣教的人,从来都是赶尽杀绝,你这一去,未必还能活命……”
荀三净打断“青雷龙”慕方正:“青兄弟,我说了,就算是砍我的头,我也认了。”
“你这是何苦呢?你已经脱离了紫衣教,往後馀生,只管好好生活便是……”“青雷龙”慕方正实在难以理解。
荀三净“啧”了一声,随即又说:“青护法,不,青兄弟,咱就跟你从头讲吧!
“我在老家时,家里闹饥荒,吃不上饭,出不动力,过得那叫一个难,有不少人,吃完这顿,还不等吃下顿,就已经饿死了!我後来呢,是入了少林,当了少林寺的和尚,这才吃得上饱饭。
“少林待我着实不薄,给饭吃,干的活儿也不重,还教我佛法丶武功,当真是个好地方!如今我这一身的本事,都是少林给的!可惜呢,我就如同世上许多被花花绿绿的世界迷了眼的和尚一样,我也给迷了眼了!
“怎麽回事呢?就是因为我遇到了教主!他说跟着他干,我定然会大有前途。他掏出大把的银子,带我去酒楼吃饭,吃的就是一品居杨品一师傅亲手做的饭,靠,真他妈好吃!少林寺的咸菜大米粥,可确实比不上!教主还带我去了妓院,我更是玩得一发不可收拾,那里面的女人虽然都是婊子,但弄得是真舒服!!我从小孤苦伶仃,当了和尚又得清心寡欲,哪里见过这些阵仗?玩婊子的时候,玩着玩着就佛心不定了!教主又带我玩这个,逛那个……一来二去,我就真顶不住了!教主要我跟他干,我就答应了!于是从少林还俗,从此就开始灯红酒绿。
“干是干了。但我事後就後悔了,教主供我好吃好喝好玩两个月,然後就开始带我干伤天害理的事了!後来我才知道,紫衣教这个地方,是邪教,第一邪教啊!邪教哪有不害人的?我哭了,不想干了,但吃了教主的,喝了教主的,难道还能吐出来?既然受人恩惠,我也唯有与之同流合污,来报答他的知遇之恩……
“突然有一天,我躺在又大又软的床上,睁开了眼睛,窗外有一棵树,受了风吹,一个鸟窝摔了下来,鸟妈妈急得大叫,好在下面的树枝架住了鸟窝,窝里的鸟蛋这才幸免于难!我忽然有些惭愧:连草木这种死物都知晓救护鸟蛋,而我却祸害了多少活生生的人?我开始怀念在少林的日子了,虽然没有好吃的,没有又大又软的床睡,没有大把的银子花,但至少我问心无愧啊!一时间,我悔悟了,倘若我能一直待在少林该有多好?可惜,我已经没有脸再回去了……”
“後来,我就一直记着账呢!做了多少多少事,抵扣教主的多少多少恩,等把账清了,就不是我欠教主的了,而是教主欠我的了!青护法,你说巧不巧,就在你打算刺杀教主前没多久,账便已经清了!我也是时候离开紫衣教了!青护法你这麽一整,紫衣教直接完了,哈哈哈,也省得我想办法逃命了!
“哦对了,青护法,就算我和教主的账还没清,你要杀教主,我也不会拦着的。全紫衣教上下,对荀三净来说,最重要的就是青护法,谁也代替不了!”
听过这些,“青雷龙”慕方正算是明白了:“所以你是在醒悟之後,始终没办法和自己和解,你觉得你害过那麽多人,理应去官府自首。”
“是啊,青护法,”荀三净说,“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,说得真准!所以,莫拦我,你我兄弟二人吃完这顿饭,说点开心的,然後就让我上路吧!”
“青雷龙”慕方正笑道:“最後一顿饭了,当然得吃得开心!来来来,吃吃吃!”
“吃吃吃!青护法,你再尝尝这个,虽然是素的,但卖得可贵了!”
……
挥泪送别了荀三净,“青雷龙”慕方正来到荒仓原的北原山洞处,倾凤舞正在等他。
“青雷龙”慕方正开口便是:“凤舞姑娘,你可以走了。”
倾凤舞的神情立刻舒展开来:“真的吗?不会再有紫衣教的人想杀我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