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神识迷离,听不清他们在说什麽,勉强绷开眼,见到陆伯,她唇齿轻啓,一股血争先恐後从中冒出。
都是咬出来的。
陆伯哭着扶住她,昭歌涣散的视线逐步汇聚,努力想牵起一抹笑让他放心,陆伯脖子上骤然有圈血线收紧,再猛地一划。
“呃——”
陆伯瞪大眼,按住被切开的脖颈,如山倾倒。
全身如置火中,钻心得疼,偏有另一种心碎的疼,盖过了这痛苦。昭歌眼睁睁看陆伯倒地,颤抖着喊不出声。
霍天抽回银丝,道:“好了,我带他来,只是想让你见他最後一面。”
昭歌含泪瞪向他,满目皆痛恨。
可她没力气再哭了。头痛欲裂,肚皮上的伤口也疼,她缩到远离霍天的角落里,一心一意忍耐越来越强烈的痛楚。
三天了,妖性发作得猛,她从初时的清醒着疼,到如今意识模糊地疼,连呼吸都觉吃力。
霍天见她身心皆痛苦,笑道:“别怕,今晚我不给你灌血,我也好奇你能否忍到最後,若撑不住,再求求我,兴许我还能念在往日情分,再心软一次。”
昭歌像是被说动,向他爬过来,一路,血染红了地面。
她抓住他的鞋,用堵满血的嗓子沙哑道:“师兄,我求你……”
“求我什麽。”
“求你……告诉我,小舞在哪。”
霍天一愣。昭歌揪着他衣摆,擡起头,满身是血,凄惨至极:“求求你——告诉我!”
霍天有点气愤:“她被抓进了他们的巢穴,不可能还活着!”
昭歌哭道:“告诉我在哪,求求你,就算她死了,我也要去给她收尸,这辈子没机会便下辈子,我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那。”
霍天出了神,他这一辈子,身边怎麽就没个能给他收尸的人呢?
问完,昭歌软在地上,只有手还牢牢拽着他。
这场面让霍天又愣了一瞬,那年,幼时的她在兽洞受伤後,也是这样趴躺在血泊里,红衣与血融为一体。他进去发现她,她只来得及唤了他声师兄,便昏死了,手拽着他的衣衫。而後,他就吓哭了。
霍天心里沉了沉,掰起昭歌的脸,凑到她耳边道:“白铮说那个地方咱们都去过,我忘了,你自己想。”
于她,他仁至义尽。
只过了一瞬,扯着他衣角的那只手便松垂下去。
霍天知晓她想起来了,接过牢房外那妖递来的血道:“我只问一次,你喝是不喝。”
昭歌动了动手脚,像受伤的小兽迟缓踱起来。
霍天没忍住搀了她一把,昭歌麻木饮了口血,看着他,面上浮出一丝笑:“多谢……师兄。”
霍天恍了神,没见昭歌背後的左手悄然掐了诀。
耳畔响起连串惨叫,霍天猛怔,急忙站起,转身,只这一刹那,地牢内强光大作,凌厉的剑气似风迎面掠来,灌了灵力的斩妖剑刺进他的胸腔,其势迅猛。
那十几个妖邪被剑气袭击,或伤或死,措不及防。霍天失色,正欲出手,手掌忽又被一刀贯穿。
他抵住那声惨叫,回头去看,昭歌站了起来,拔出他掌心那把骨刀,面上是绝望的冷静。
“你……你怎麽?”
昭歌擒住斩妖剑柄将他压在墙上,擡起骨刀又刺穿他另一支手。
双手被废,霍天的银丝,暂时使不出来了。
昭歌看着他,咬牙踌躇半会儿,双手紧攥上斩妖剑柄。
霍天将要闭眼,她却发力抽掉了剑。
血噼啪洒地,霍天摁着胸口跪下去,感觉自己离死只差半步,竟笑了,道:“为何不杀?你再用一点力,便能杀了我了。”
昭歌拂去一脸的泪水血滴,道:“我不是你。”
牢房外飞速来了几十个蒲尹两家弟子,清扫过满地妖邪,进来缚住霍天,对昭歌道:“可以走了。”
昭歌扔下把火,烧掉陆伯尸身,随他们跑了出去。
在地下七拐八拐,不知怎的进了条密道,顺利避开妖邪追捕逃至县衙外。
霍天问昭歌:“你主动让我们抓住,就是为了寻机会接近我?”
他看明白了,十六家是故意让防线被破的,放妖入包围圈後,再让尹家人用毒反击,在城内各处撒毒周旋,借此分散白铮的手下,吸引他们的火力。县衙这边,昭歌才能诱他过去。
蒲家弟子从前常来往县衙,知道密道所在也正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