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种疼痛从头颅里延伸到了整个身子,她感觉自己被人架在火堆中炙烤,周身热辣辣的疼,疼得发痒,想伸手去骨头上抓挠,胃里更是燃起剧烈难捱的饥渴感。
邵虹在说什麽,她根本听不清,只见他们继续给她扎着针,直到她又晕了过去。
然而这次,醒得更快了。灼烧的痛楚也愈发刚猛,她毫无尊严地在地上翻滚挣扎爬动,冷汗湿透衣衫,浸润了每一根发丝,只能死死啃咬自己的手。
前几次发作时,她都在睡梦里,毫无意识,记忆全失,此刻才知,霍天给她的折磨,远远没够。
他是故意等到这刻,才让这种痛苦全然爆发的吧。
师兄,你赢了。
昭歌意识不到自己在哭,只感觉邵虹生硬掰开她的嘴,将她血肉模糊的手拽出去,旋即塞进来一团布。
“夫人,不行,药和银针完全不起作用,再这麽下去她会死!”
随行的弟子手忙脚乱,邵虹也急出了汗,道:“先按住她,别让她咬自己。”
“夫人,她这分明是……”有弟子惊悚道。
邵虹心跳如雷,目视昭歌烧红的面颊开始绽起一条条狰狞的筋脉,咬牙道:“你去准备。”
“啊?”
邵虹瞪过去:“外面刚死了很多人,弄碗血很容易,要小孩的,快去!”
“是……”
一碗温血很快端来,邵虹接过道:“把她扶起来。”
昭歌几近虚脱,被搀起来,眼皮湿漉漉地闭着,邵虹掐起她下巴:“快喝。”
昭歌先闻到诱人的香气,胃里馋虫大动,看清後,理智瞬间回笼,一掌拍过去:“拿走!”
邵虹从容闪避,道:“不喝你会死!”
“我宁死也不喝这种东西!”昭歌凭着最後的一丝神智往後缩,逼迫自己远离那碗喷香鲜美的血,不行,不能喝,先前几次她没有知觉,无法自持,这次她完全醒着,再难容忍自己做出这种妖邪之举。
她抢过他们的佩剑,从自己右臂剜下一块块血肉,妄图压制那股入骨入髓的焦渴感。
“陆昭歌!”邵虹见她自我折磨,硬生生拽她过来:“放血的那人已经死了,这次你没有杀人!”
昭歌哭着推开她:“他们就是想让我对人肉人血上瘾,最终难以自拔地去杀活人,我绝不能!”
可是,太疼了,忍耐地越久,疼痛越甚,遍体关节处像有活虫在咯吱咯吱的啃咬,痛痒到极致,昭歌知道自己无法再继续忍受,看准背後的墙壁,一头猛地撞上去。
“砰——”
巨响後,鲜血瞬间糊了眼。
见她又晕了,邵虹攥拳道:“还愣着干什麽,去,给她灌下去。”
弟子迟疑接过血碗:“可陆姑娘说……”
“你以为她还有选择吗?她不喝就会一直疼,疼到死,”邵虹眸中爬满血丝,“霍天这个畜生,是要活活逼死她才罢休,我就知道,他绝不是什麽良善之辈。”
***
又一次醒来後,昭歌在床上躺了很久。
窗外天色透着朦胧青蓝,多半是次日了。
磨人的痛感消失,她摸了摸额头包的纱布,坐起来,便看到了桌上空着的药碗。
那碗血的去处,恐怕是她的胃里。
昭歌难受了一阵,发觉自己连吐都吐不出来。
师兄,你想我死的话,其实何必这麽麻烦。可想想,她又绝望了。
霍天明显是要她生不如死,并且,他很精准地选对了法子。
唯有最亲近的人,才了解她,知晓她的弱点,痛处,伤口。刀捅进去,方可直彻心扉,一击致命。
等泪水阴干後,昭歌掀开被子下了地。
霍天的背叛,是她这短短二十年人生里最痛的一笔,丝毫不逊于当年陆家灭门,凌虚逝世。
可她还得站起来,去面对。
简单两个字,听着,怎麽那麽让人想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