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流慢吞吞走完,街上空旷许多。
死去的黑鱼被踩成肉泥,湿哒哒黏在地面上。
樊见山挥扇点火,鱼尸腾起青烟,迅速化为灰烬,他收好扇子,道:“昭歌,今日让你受惊了,这些长老人也不坏,只是行事太操之过急了,说了什麽激进冒犯的话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昭歌生硬地勾起唇:“谢谢。”
人也不坏。好一个不坏啊。
“应该的。”樊见山笑了笑。
这三个轻飘飘的字落在耳中,莫名刺挠,昭歌道:“那我们先走了,告辞。”
行进陆宅,身後的视线似乎还紧随着她。
昭歌如芒在背,连忙关了门。
大门轰然合闭,雪夜犹豫片刻,道:“他对你……”
昭歌擦去汗水,道:“你觉得他如何?”
“看起来还算不错,比王九阳要顺眼些。”
雪夜把重音放在第一个字,深得昭歌的心。
她道:“你想的对,他是看起来不错,身为樊家掌门唯一的儿子,出身不凡,容貌俊秀,矜贵却没有架子,对松陵老小也一贯和缓温然客气,没有王九阳那般狂妄冷傲,樊家弟子的通病他一点不沾,不过,内里是黑是白就不得而知了,反正樊家除了樊淑,我不信还有别的好人。”
更甚的是,长大後,樊见山每次看她的目光都透着些异样,让她一见便本能地感到别扭紧张,忍不住想逃离。
这样的人,会表里如一吗?她不信。
见她心有馀悸,雪夜便将话咽回了肚子里,他想说,他在樊见山看她的目光里,觉出了霍天眼里没有的风月。
这风月中没有男子对喜欢的女子该有的欣赏,只有俯视般的独占欲。
隐匿却强烈,而从见面起,樊见山对他那莫名的敌意,更是佐证了这件事。
默了须臾,雪夜转而问:“樊淑是谁?”
“那会儿站在街角远远观望那个姑娘,你瞧见了吧,带着顶帷帽,她是樊见山的妹妹,樊渊的独女,小我一岁,不过,她在樊家的待遇可远不及樊见山,这不,连出趟门都得遮得严严实实,还要樊见山跟着。”
“你与她熟吗?”
“不熟,她从未与我说过话,我们也只见过几面。”
“那你如何知晓她好的?”
昭歌认真道:“一来是一种感觉,二来是看眼睛。师父说过,人这双眼睛里,什麽都写着。”
雪夜不由好奇:“那……我的眼里写了什麽?”
昭歌笑道:“写了你是个好人。”
“这麽敷衍?”
“不敷衍,师父说了,当好人很难的,尤其是一直当好人,一个人从生到死,哪怕万般小心,也难免会做几件伤害别人的事,但你眼里就写了四个字:悲天悯人,所以你一定是个好人,而且是很好的那种,在凡间,这样还挺难能可贵的。”
雪夜茫然笑了笑,随即与她去後院找陆伯交代方才发生的冲突,走出几步,头顶一束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庭院,满园绿树如茵,风动,光影浮动,雾气氤氲,衬得昭歌的背影,很美。
“昭歌。”他唤她。
昭歌回眸:“怎麽了。”
“你那会儿说要重振陆家,创建女子除妖门派。我相信你一定可以。”
昭歌微笑:“借你吉言,我也相信会有那麽一天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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