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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080(第13页)

铺子里有个十五六岁丹凤眼的小娘子在招呼食客,见他进来,连忙擦了擦手,过来笑脸相迎:“这位官人,您要吃什么?小店有羊肉汤、速食汤饼、炸酱汤饼、鸡汤馄饨……”

岳腾摇摇头,问:“可能麻烦你们铺子的沈娘子现做一份鱼头豆腐汤吗?”

那丹凤眼小娘子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来:“不巧了,我家娘子一早出城去了,现不在呢。

如今铺子里只有这些现成的吃食。”

岳腾:“……”

丹凤眼小娘子见他面露失望,瞧着想走的样子,忙又道:“官人是不是在外地行商的商贾?多年没回过汴京了吧!

您这一定是打北边来的,错不了。

对咯,您尝过速食汤饼了没有?没有?那您不妨试试我们家的速食汤饼,有鸡汤的,有红烧肉的,还有老太酸菜的,您不知道,如今这汤饼都卖到幽州边关去了!

最是时新红火,连军爷们都喜爱得很。”

幽州?郗飞景又偷偷弄了什么……岳腾眼眸微微一动,果然依言捡了张桌子,坐下来了,在那些口味里想了半天,终于选了个:“行,那便来一碗老…老太酸菜的……”

这名儿怎么那么奇怪?难道是哪个老太腌酸菜腌得好,才因此得名的?

“好嘞!”

那丹凤眼小娘子见留住了客人,顿时大喜,鸟雀一般飞进后堂,“福兴,取速食汤饼来,再拿壶热水,酱底要老太酸菜的!”

“什么老太酸菜,娘子说了多少遍了,那叫老坛酸菜。”

灶房里还悠悠传出旁人的声音。

岳腾:“……。”

第74章铁锅炖鹅

岳腾看着她取来一壶热水,又捧来装汤饼的斗笠大陶碗,摆在桌上。

垂眼一瞧,陶碗里卧着一只圆形的干汤饼,似乎炸过了,汤饼一根根盘成圈,根根金黄。

汤饼之上,有一块褐色带酸菜碎的油膏酱,边上是半个切开的溏心蛋,一把蔬菜碎,一撮切碎的肉丁。

“官人瞧好咯!”

阿桃最喜欢给没吃过速食汤饼的行商泡汤饼了,她一手抓着细长壶嘴的大肚白陶壶,一手竖起手里的汤饼碗竹盖子,微微遮挡在岳腾面前,免得热水溅到他的衣衫。

沸水流龙,激起阵阵白烟热气,那干汤饼烫得发出滋滋声,褐色的油膏瞬间融化,裹在油膏里的酸菜一块块浮在了变得棕亮的汤色里。

岳腾歪过脑袋,看得更真切些。

倒够了水,那小娘子便将手里的小竹盖盖在他面前的陶碗上,重新拎起水壶,笑道:“官人稍等片刻便能揭盖食用了,打开盖子见着汤饼都散开了,您用筷子搅拌搅拌便能吃了。”

片刻?岳腾认真地在心里默数鼓点,约莫数到二百数,柜台与灶房连同的那个窗洞里,那丹凤眼的小娘子忽而用手臂掀开一半帘子,探出头来嘱咐:“官人,可以吃了,再泡汤饼过软,便不够劲道了。”

岳腾依言掀开竹盖,热气散去后,竟真成一碗喷香浓郁的汤饼了。

汤饼、蔬菜与肉丁,都遇水而活了一般,蜷缩脱水的蔬菜碎重新舒展,肉丁膨胀,汤饼吸饱了汤水,柔软得像是刚擀出来似的。

他忍下一肚子对郗飞景的问候,用筷子挑起一口,一口下肚便惊讶地挑起了眉头,这样泡开的汤饼竟真的不输那些揉面现煮的,甚至还更香!

他一面吃一面细琢磨,这汤饼与汤底油脂不少,汤饼拿油炸过,油膏里也不少油,主要还是这油膏酱底熬得香浓,酸菜酸中微辣,吃起来才这能般香。

蔬菜碎与肉干口感自然没有鲜菜鲜肉好,在汴京城里只怕不大受欢迎,但若是在边关烽燧之上,冬日里能吃一口蔬菜,甭管是不是烤干的蔬菜了,只要有,便能抢破头了。

大雪封路,每到冬日边关将士苦寒难忍、忍饥挨饿,也并非官家刻意克扣军费,而是冬日没了漕运,全靠人马骆驼一车车、一队队地运,从各地粮仓送到幽州、兖州城中还勉强能行,再送到更远的沿着大漠修建的丰州长城那一百多座烽燧线上,实在送不过来。

冬日有时风雪一下便是半月,若是遇上寒年,积雪能埋到人肚子,押粮人路上容易迷路,人马冻死也是常事。

大多要运往烽燧上的军粮,军资库的军吏都得提前大半年在入冬前囤积完毕,所以一定要易储存、轻便的粮食。

各类干得能崩掉牙、噎死人的馕饼便成了首选。

冬日里,一向只能保证生存,无法保障其他。

所以,边关多逃兵,岳腾心底也知晓,怪不得他们,是因为太苦了,苦到宁愿失去户籍沦为黑户、奴隶,也要离开这苦寒之地。

边关一到秋末便有辽人金兵铤而走险劫掠大宋,也是因辽金所占据之地,也大多苦寒,物资匮乏,为了生存,他们永远不会放弃蚕食大宋的国土。

他在兖州那么多年,要去长城戍守的士卒每年轮换,这样底下将士多少还有些盼头,熬过一年,第二年便能回家团聚,若是让人一直待在烽燧线上的邬堡里,睁眼便是茫茫大漠,闭眼只有群狼尖啸,是人皆疯。

那么多年啃干饼饮雪水都忍过来了,如今却告诉他,原来是可以有热汤饼吃的!

岳腾捧起面碗,仰头喝尽最后一滴汤水,气得一张端正的脸都黑了:好你个郗飞景,有此等好东西,竟藏着掖着不与他说!

他手里的幽州兵,指定早吃上了!

岳腾瞥了眼墙上的食单,找到了速食汤饼一碗十六文的字,便从怀里掏出铜板来,放在了桌上。

喊了声会账,那丹凤眼小娘子应着来了,立即飞了出来,笑眯眯收了钱,一边抹桌子一边让他慢走,再惠顾。

外头雪已渐歇,天上积了一夜的阴霾也缓缓散开,云缝之间透出了些许微弱得难以察觉的日光。

街市上又渐渐热闹了起来,又有不少小贩穿着破棉袄,推着自家带棚伞的小摊车重新摆在了道路两边,临街的茶楼酒肆重开了窗,弹琵琶的乐妓唱起悠长的曲子。

这些京师繁景,岳腾一概不看,他气呼呼穿过金梁桥往御街去,准备进宫告状去——是可忍孰不可忍,他要让官家评评理,郗飞景他凭什么领着幽州兵吃独食呢!

大伙儿原是一起吃糠咽菜,怎他吃上国宴了?

不成,他的兖州军也得要吃好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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