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明天再拼,我都收到盒子里了。”他替她盖好被子,又克制地抚摸她光洁的额头。
季知涟双眼?半开半阖间,猝不及防与他对?视,被他眼?中?浓稠异样?的情绪激的心头一凛。
江入年终究情感战胜理智,低头寻找她的唇,长睫小刷子一样?轻轻挠过她,很痒。他的气息暖融清新,吻是湿润滚烫的,他垂眸看她,又想?亲她,他的眼?神要命。
季知涟颤了颤,心口?像被蚂蚁狠狠咬了一口?,又疼又酸,她下意识别过头,回避他,又推开他,独自裹了被子睡到一旁,平静道:“你别这样?。”
他于是也躺了下来,凝视着她瘦削的肩胛骨,和倔强的后脑勺,低哑道:“怎样??”
她低声道:“我们说好了的。只有现在?,不谈以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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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入年不明白。
为什么她明明对?他有情,为什么愿意为他付出那?么多,却始终拒绝接受他?
日复一日,他将自己沉浸在?《夜覆今舟》中?,掰开了揉碎了翻破了去?懂,他体会着她当年写下这些?文字时的所思?所想?,却越来越迷惑。
他想?到她看向自己时,目光里的另一层深意——
那?是悲哀。
她为什么一定?要拒绝自己?
她为什么不希望他懂?
她为什么这么痛苦?
江入年想?知道答案。
但她不会告诉他。
知知
江入年在冬日的一个午后借口遛狗,提着礼物去?见了心理医生周暮。
周暮正在客厅包饺子,手上?沾满面粉,看到江入年,乐道:“她昨天来,你今天来,你们?是约好了避着对方吗?还有,每次来必带东西的习惯也如出一辙。”
江入年正弯腰给元宝松绳,看它扭着蓬松饱满的屁股和兄弟姐妹团成一团,闻言,诧异抬头:“她昨天来了?”
“来了,这肉馅就是她昨晚和我一起和的。”
季知涟与周暮投缘,她会在周暮闲暇时带着元宝上?门?探亲,大部分时间她陪着她在园子里劳作,少部分时间她们?在交谈。
周暮已经五十多岁了,早在年轻时,她就发现自己人生的?乐趣是助人,照顾和帮助他人会让她得到成就感和愉悦,因此?她选择潜心攻读心理专业,她也?从不把患者当患者,而?把他们?视作朋友。
每一个患者都依赖她、离不开她,但实际上?她也?同样?需要他们?、依赖他们?。
江入年净了手,坐到周暮对面,帮她一起包饺子。
竹制的?饺子盘,一个个整齐漂亮的?饺子好似鸡冠,肉馅的?香味夹杂着生面的?涩,直往鼻子里窜。周暮与江入年闲聊几句,又问到他与她的?近况。
江入年如实答:“她接受了元宝,却拒绝了我。”
周暮并不意外:“我大概知道两?年前她为何会离开了。”
江入年动作顿了一瞬,他又拿了个新?的?饺子皮摊在掌心:“为什么??”
周暮端起一盘满满当当的?盖垫放进厨房,又拿了个新?的?出来放好,坐下:“你知道“阿克琉斯之踵”这个概念吗?”
见他点?头,她继续道:“荷马史诗中的?英雄阿克琉斯,从一出生就被母亲提着脚踝浸入冥河浸泡,练就固若金汤的?防御。但唯一的?弱点?是没有浸泡到的?脚后跟,是致命的?缺陷也?是要害。”
“阿克琉斯刀枪不入,但只是一枚小小的?毒箭射入脚踝,他就已无法战斗,甚至死亡。”
“你们?小时候分别后……应该走上?了截然不同的?道路。和你相反的?是,她的?成长环境应该更复杂和冷酷,她的?痛苦不被理解,更不允许诉说,因为会被视为不合时宜和矫揉造作。我猜她那样?要强的?性格,幼年时期为了能正常生活,在心里挖了个大坑,把这些积攒的?痛苦记忆通通扔了进去?,并在上?面压了铜墙铁壁,以此?来屏蔽隔绝。但……你知道这样?做的?后果吗?”
江入年没回答,饺子皮却被攥成指缝里溢出的?白泥。
周暮:“人是非常顽强的?动物,物竞天择。她给自己建立了强大的?心里保护机制,并用理性和惯性去?生存,但内心深处,那个大坑并不会因此?消失,所?有被深埋的?痛苦,一旦被外来物穿透触发,势必会激发更大的?创痛。”
江入年颤道:“所?以当年,是我?”
他深深吸了一口气,一时说不清是痛还是自责更多,却几乎已经肯定:“就是我。”
是他当年的?出现击溃了她不愿面对的?过往,所?以她离开他,离开北城。
周暮眼角余光捕捉到他的?颤抖:“你不用自责。从心理学上?讲,我反而?觉得你的?出现是个契机。”
“什么?意思??”
“如果没有你的?出现,她会继续生活,却也?因此?不会有任何改变。她并不在乎自己,也?许哪一天就……但因为你的?出现,她拥有了一次直面的?契机。”
江入年在旁人眼中一向静笃自持,此?刻他的?情绪在激烈变化。
周暮将男孩翻涌复杂的?情绪尽收眼底。
他爱那个女孩,所?以在身体力?行地理解她。
周暮想了想,迟疑开口:“但我直觉,你们?年少分别后,她一定还经历过什么?,这东西?再一次摧毁过她。和她的?几次交谈中,她曾问过我一些很艰涩的?问题……我隐约感觉,她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?秘密,一直让她备受折磨。但她非常警惕,不曾吐露过一字。所?以我得到的?信息也?很有限,无法帮助她。”